書摘:響自心靈的高音

卡列拉斯自傳

 

清華

 

今年夏天,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西班牙籍的荷西•卡列拉斯(Jose Carreras)活動頻頻,除了七月間與其他兩位男高音帕華洛帝及多明哥為世界盃足球賽舉行聯合演唱會,七月底又在巴塞隆納舉行一場露天演唱會,慶賀他為白血病患成立的〝卡列拉斯基金會〞成立十週年。同時報載卡列拉斯更將在今年十月參加在香港舉行的〝食物賑災〞慈善音樂會,為北韓飢民募款。

樂評家讚許卡列拉斯為三大男高音之一,固然由於其天份和際遇,更因為他有自知的智慧。他不刻意炫耀音量和高音,只潛心尋找獨特的、具有個人魅力的歌唱表現法。他的聲音以抒情見長,卻能用巧思突破傳統詮釋的窠臼。在面對需要濃重質感與力度的角色時,以吐字、線條和氣韻的彈性運用,來加強張力與戲劇性。他在人生和舞臺上的成功,或許就是來自於他的真誠與不妥協的性格。

1987年,正當卡列拉斯的演唱生涯蒸蒸日上之際,突遭白血病侵襲,在驚懼與困惑中,他選擇遵從醫生的建議,接受完整的治療。更從他的家鄉巴塞隆納遠赴美國西北岸城市西雅圖,接受骨髓移植。一年後終於戰勝病魔,又可以重新唱歌,再度拾回完整的自我。

病中的卡列拉斯不斷的沈思自省,他當然也有沮喪灰黯的情緒,幸而在親人的愛與細心照料,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友人與樂迷的鼓勵加油之下,他的病順利地痊癒了。病後的他更加成熟、睿智。他說:〝人的一生中所能擁有的非常有限,很多東西稍縱即逝。這個想法給了我很大的力量,加強了我求生的意志。〞他認為自己活得更清醒,而且真正感覺到人間的溫暖,大自然的奇妙和活著的喜悅。因此他成立了卡列拉斯基金會,與醫療機構合作,為白血症病患盡心盡力。

1988年7月21日,卡列拉斯在巴塞隆納的凱旋門作病癒後的首度獻唱。對他個人而言,這次演唱可以說是此生的第二次處女演唱會,而對全世界的樂迷而言,則是以不可置信與敬佩的心情歡迎這位戰勝病魔的勇者再度散佈他熱烈的生命力。這場演唱會售票所得全數捐給他所發起的〝卡列拉斯血癌防治基金會〞。同時他又感於在他臥病期間得到無數識與不識者的慰問和鼓勵,給他極大的幫助,因此他決定把他生病一年多的體驗,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期許能幫助其他的人。他的想法是:〝如果能有一個人因為聽了我的故事而獲得鼓勵和信心,那麼這一切就值得了〞。這個信念,成就了這本自傳的問世。

本書除了自述卡列拉斯罹病前後的經過與療程外,也詳實記述他的家庭與生活背景,當然更少不了他的歌唱事業。不過礙於篇幅的限制,本文僅摘錄前半部,亦即他如何勇敢抗癌的經過,期望藉著他的勇氣與求生的意志,能為同樣罹病的讀者加油打氣。

小檔案

書名:卡列拉斯傳

作者:荷西•卡列拉斯

譯者:張劉芬

出版者:天下文化出版公司

社會人文叢書82

出版日期:1996年9月30日第一版

我是否還能唱歌?

我必須承認,起初自己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下去。但人就是這麼不知足。1988年5月底,當我的病情已經得到所謂的〝緩解〞時,也就是停止輸血,停用大量藥物後,醫生對我說:〝現在你一切恢復正常,可以做所有的事了。〞我差點喜極而泣,但同時又很明白,自己只是暫時痊癒而已,病情隨時可能復發。

另一方面,即使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之下,我仍然堅信不移,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圖,在那裡埋藏著許多潛能;我們只要去表現,去喚醒這些沈睡的能力,便有辦法克服任何困境。

回鄉治療

1987年7月16日,星期六。一架由奧地利茵斯布魯克派來的救護飛機接我回鄉。回去的原因是:一來巴塞隆納市臨床醫院的羅茲曼教授是世界上血液學方面著名的專家;二來有我們家人在一旁,比較能提供協助。

隔天清晨立刻開始化學治療。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糟。病情已擴大到連我的免疫系統都失去了功能,且立刻出現醫生所害怕的併發症:我感染上肺炎,高燒不斷,生命危在旦夕。只有用強烈藥物才能退燒,發燒退後,才有希望治癒。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住在無菌室裡,不准見客,完全與外界隔絕,任何微小的感染,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後果。

從未害怕死亡

說起來有些不尋常,我在這段期間從沒害怕自己會死亡。雖然我接受了這項命運的安排,但也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該放棄。

很多病人像我一樣,第一個問題總是問,〝為什麼會是我,不是別人?〞左思右想了半天,所獲得的答案是:就像摸彩一樣,完全是運氣的問題。事實上我們每個人每一天都活在危險之中。

我們看看那些三歲的兒童病患,甚至才幾個月大的小嬰兒。他們難道也作錯了什麼嗎?不!他們什麼也沒做,他們是完全無辜的小孩。相形之下,自己幸運多了,我已走過半個人生,且從未生過什麼大病。

還有一個想法,對我有很大的幫助,那就是你只要想想人生當中所能擁有的非常有限,很多東西稍縱即逝。這個想法給了我很大的力量,加強了我求生的意志。為了我的家人、我的子女、我所愛的親友、職業和音樂,我願意像一頭獅子般勇猛奮鬥,來保有這一切。這個念頭時時刻刻都提醒著我。

赴美就醫

做完第二次化療後,醫生終於決定把我送到美國做骨髓移植。西雅圖的霍金生機構是世界上一流的癌症治療機構,他們率先進行了第一次這類的移植技術,至今已超過二千四百次。

10月22日,我在臨床醫院又做了一次化療,算是最後一次準備工作。然後於10月31日動身到美國。這一趟,少說也要幾個月才能回來。

〝霍金生〞的內部組織,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做得很周到完備。工作人員一開始就鉅細靡遺地告訴病人需要做哪些與診斷相關的檢驗,以及接著會有哪些治療措施和隨之而來的精神壓力等。

行政部門還會幫病人家屬在醫院附近找住所,即使家屬從早到晚都在醫院裡。根據規定,外地人必須出示證明,證明他在外地租了房子。這種方式多少可彌補離家後所缺乏的那股熟悉感,尤其對兒童病患更有幫助,使他們在心理上會覺得好過一點。尤其當我看到那麼多罹患血癌的兒童時,使我內心燃起了一項計畫。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你能從這裡活著走出去,一定要想辦法為他們做點什麼。我在醫院所看到的血癌病患者的悽慘景況,正是促使我日後成立〝血癌防治基金會〞的最大動機。

最難熬的日子

我在美國接受的治療,簡短地說,就是抽取骨髓、化學治療、放射線治療和骨髓移植。這些過程看起來很容易,事實上卻是很大的折磨。

由於沒有找到任何合適的骨髓捐贈者,因此我只有自體移植這條路可走。這表示首先我得抽取相當份量的骨髓備用。

接下來的幾天是最激烈和最殘酷的階段。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我體內的五臟六腑幾乎全部被摧毀。強烈的細胞抑制藥劑就是一種細胞毒藥,首先會阻止癌細胞在體內繼續增長,最後達成完全消滅的目標。

另外還要做放射線的輔助治療。雖然做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過後所產生的副作用也一樣是痛苦不堪。我接連做了五天,每天照射三次為時各二十分鐘的伽瑪射線。

一天天漸有起色

總之,這段康復的路程走起來迂迴曲折。我仍然非常虛弱且容易疲倦,但是一天天漸有起色。骨髓增生的速度雖然緩慢,但幸好很平均。醫生很滿意,並且認為我可以計畫出院回家了。

在數百人的祝福和稱讚中(他們稱讚我是肯合作又愉快的病人),我於2月26日晚間懷著感謝的心,離開了西雅圖霍金生機構。通往機場的路上,大自然的景色美得有如一幅色彩豔麗的圖畫。對我而言,恍若新生命開始前的美好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