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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星下凡 台北榮總腫瘤科 樊 聖 醫師 自漢代以來，蒼龍、白虎、朱雀、玄武，並稱四靈。此四靈實為天上之星宿。在中國古代天文思想裡，月行天一周共經二十八宿。二十八宿以七宿一組分為四宮: 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圖一所示正是漢代畫像石上所描繪的白虎星宮。圖中白虎漫步星宿之中，瞪著大眼，張口嘯吼，極富精神。 另一方面，在漢畫中，表現人類勇氣的射虎圖，也是常常出現的一個主題。圖二中射虎的英雄，傳說即是名將李廣。看他小心翼翼，步步進逼的模樣，倒也呈現出一股令人為之緊張的趣味。 存在於漢畫中的這種藝術傳統，在後來的民間通俗文學裡，有一個很值得探索的巧合安排，出現於大家耳熟能詳的《薛仁貴征東》和《薛丁山征西》故事中，成為精神醫學裡令人津津樂道的寶貴研究材料。 話說大唐元帥薛仁貴奉了唐太宗之旨，率兵征伐西蕃，一路勢如破竹來到蕃將楊藩鎮守的白虎關，卻陷入了苦戰。薛仁貴緊追詐敗而去的楊藩上了白虎山，反被楊藩使用妖術調動鬼兵，團團圍住，困在白虎山神廟內。三軍上山救援，俱被擊退，最後幸得仁貴之子薛丁山自朱雀關趕來，以神鞭打傷楊藩，用狗血破了妖術，滅了鬼兵，始得殺上山來。 再說仁貴困在白虎山神之廟已經一日一夜，腹中饑餓不能行走，立望救兵，心中昏悶，天色既暗，坐在拜台上朦朧睡去。他是白虎星轉世下凡，此時泥丸宮透出原形，變化成一隻白虎，跑出廟來，正撞見率兵衝殺上山的丁山。丁山一見白虎，連忙左手取弓，右手搭箭，一聲響處，正中虎頭。那白虎大吼一聲，回進廟中。眾人趕到廟前，下馬一看，不覺大驚失色，說道:「啊呀不好了！白虎不見，倒射死了元帥。」丁山抱住父親，痛哭失聲，究竟於事無補。 在這段故事中，薛丁山於無知中犯下弒父大罪，其情節頗有與希臘著名悲劇「伊底帕斯王」相互呼應之處。在「伊底帕斯王」一劇中，伊底帕斯是底比斯國王萊烏士與王后柔卡斯塔所生的兒子。由於神諭在他未出生時即已預言他長大後會危及其父萊烏士的生命及王位，所以當他一生下來，萊烏士即命一牧人帶走並殺死他。牧人動了憐憫之心，但又不敢違抗命令，遂捆住嬰兒雙腳，將之倒掛在一棵樹上後離去。不久之後經過那兒的一個農人解救了這個吊在樹上的嬰兒，並送去給他的地主夫婦收養。 此後伊底帕斯猜破獅身人面怪獸斯芬克斯之謎語，逼得斯芬克斯自岩石跳下自殺，解除了斯芬克斯對底比斯城的圍困。底比斯人民十分感激伊底帕斯為他們除去禍害，正好國王出缺，便舉伊底帕斯為王，並讓他娶原來的王后柔卡斯塔為妻。此柔卡斯塔即伊底帕斯生母，但無人知曉此一可怕之真相，伊底帕斯且與柔卡斯塔生下兩男兩女。 對於伊底帕斯神話在精神醫學上所代表之重大意義，心理分析大師佛洛伊德做了很好的說明。他指出伊底帕斯王弒父娶母的悲劇，其無法逃脫命運的震撼力，之所以在觀眾當中引起無比的感動，實在是一種心理共鳴的結果。亦就是說，在人類男孩的潛意識裡面，有弒父戀母的願望存在，而伊底帕斯王的故事，帶給觀眾的就是一種願望的達成。 佛洛伊德以為人類性慾發展，由三歲至五歲屬於「性蕾性慾期」。在此時期兒童開始從外界尋找滿足其性慾的對象。因為母親是環境中與幼兒最接近的人，所以不管男孩或女孩，在一開始都很自然地選擇母親為滿足性慾的對象。男孩子在這個時期發現父親也非常親近母親，是他的「情敵」。他一方面愛母親，一方面也恨父親，此即是「弒父戀母」願望產生之根由，佛洛伊德稱之為「伊底帕斯情結」。 其實不只男孩有「弒父」之潛意識，為了爭奪母親，做父親的也有潛在敵視兒子的心理。表現在故事中的，即是底比斯王萊烏士在伊底帕斯一出生，便欲將之殺害的事實。而在薛仁貴父子傳奇中，亦有相似之情節。蓋仁貴年輕時，與柳金花新婚不久，即投軍遠征高麗，求取功名。十三年後，以龍門陣敗殺青龍星轉世的高麗元帥蓋蘇文，平了高麗，受封為平遼王。當他打算返家探望那苦守寒窯的妻子時，路遇一隻獨角牛頭怪物正欲捉拿在葦狄中射雁的一個男孩。仁貴一見大驚，忙取弓箭射去，誰知怪物突然不見，那箭不偏不倚，正中男孩咽喉。原來這男孩即是仁貴之子薛丁山，而那怪物則是蓋蘇文魂靈所變，專門前來復仇的。雖然丁山性命後為王敖老祖所救，仁貴射子之行為，較之萊烏士實亦不遑多讓矣！ 而伊底帕斯的戀母情結，薛丁山亦有所表現。原來在仁貴亡後，丁山受了許多苦難，終於與那有移山倒海之能的樊梨花完婚。梨花且受封元帥，與丁山一道平了西蕃。令人驚異的，則是仁貴的妻室，並不只丁山生母柳金花一人。在故事前段，我們發現仁貴娶得有第二位妻子，名叫樊繡花。梨花繡花不但名字類似，輩分相當，繡花之父既喚做「樊洪海」，而梨花之父竟然名「樊洪」。種種巧合，實可看出作者故意混淆梨花繡花身份之用心，坐實了丁山那「戀母」之大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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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日期：94年11月2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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