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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

清華 輯

美國麻薩諸塞州瓦森市的布蘭迪斯大學社會學教授墨瑞•史瓦茲生性樂觀,喜歡跳舞,但在過了六十歲之後開始有哮喘的毛病,呼吸困難。又過了幾年,他開始行動不便,常無緣無故跌倒。墨瑞知道這不只是老化的現象,他一直感到倦怠,覺也睡不好。他開始去看醫生,做了許多檢驗,最後在1994年8月一個炎熱悶濕的日子,墨瑞和太太夏綠蒂前往一位神經學醫生的診所,醫生告訴他們壞消息:墨瑞得了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 ( 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簡稱ALS ) ,這是一種可怕無情的神經系統重症,沒有方法可以醫治。

ALS就像蠟燭一樣,會把你的神經熔化掉,剩下身體像一灘蠟。這種病常從腿部開始發作,逐漸向上蔓延。你會無法控制大腿肌肉,以至無法站立。你會無法控制軀幹肌肉,以至無法坐直。到了最後你如果還活著,你要在喉嚨上穿孔,靠一根管子呼吸,而你的神智完全清醒。你被禁閉在軟趴趴的臭皮囊中,也許還可以眨個眼皮或是嗒舌作響,就像科幻電影裡面的情節,整個人困陷在自己的肉體中。從得病到這個階段只要短短五年時間。

墨瑞的醫生說他大概還有兩年可活,墨瑞自己知道剩不到兩年。
他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從診所出來,得知自己的性命危如累卵之後,就開始蘊釀這個決定。他問自己:我是要日漸萎靡不振,或是要善加利用剩下的時間?
他不願就此凋零萎謝,他要另闢蹊徑,以死亡作為他生命最後的計畫。既然人終不免一死,他可是很有價值的。他可以研究死亡,當它是一本活教材。
墨瑞要走過生與死之間的最後一道橋樑,並留下此行的記述。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就是墨瑞所教的最後一門課,每個星期二上課,地點在墨瑞家的書房窗邊,課程可以稱作「生命的意義」,墨瑞用他的人生經驗來教。
這門課沒有評分,但每星期會有口試,你要回答一些問題並提出疑問。你有時也得做些事,像是把老教授枕著的頭換個舒服的姿勢,或是把眼鏡架到他鼻樑上。吻他額頭道別可以讓你得到額外學分。
這門課不需要課本,但涵蓋很多課目,包括愛、工作、社區、家庭、年老、寬恕,以及最後的死亡。最後一堂課很短,只有幾句話。
沒有畢業典禮,只有一場葬禮。
沒有期中考,但要寫篇報告討論所學到的事。報告就是這本書。
墨瑞一生最後一門課只有一個學生,就是本書作者米奇•艾爾邦。


小檔案
書名 :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
《 Tuesdays with Morrie 》
作者 : Mitch Albom
譯者 :白裕承
出版者:大塊文化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民國87年初版


自憐自艾的善用
我在一個星期後的星期二回去,而其後好幾個星期二,我都對造訪恩師一事心懷期盼。這聽來也許有點奇怪,因為我得飛上一千兩百公里去陪一個垂死的老人。但當我和墨瑞在一起,我似乎回到了過去,在那裡我比較能夠喜歡自己。
我們談生命,也談愛。我們談到墨瑞最喜歡的話題之一,也就是同情心,談為何我們的社會如此欠缺同情心。我也不忘觀察他的病情是否惡化。他的手指似乎沒問題,可以拿筆寫字,也可以把眼鏡拿上拿下,但他的手臂似乎只能舉到約莫胸膛的高度。他耗在飯廳或客廳的時間愈來愈少,在書房的時間愈來愈多。他在這裡有張大躺椅,椅子上有枕頭毛氈,還有特別裁製的泡棉,讓他可以把腳放著,支撐他萎縮的雙腿。他身旁放著一個搖鈴,當他的頭需要調整位置,或是他要上廁所,他就搖搖鈴,把康妮、東妮、貝莎或是艾美 ( 這些人輪班作他的家庭看護 ) 叫來,有時他要舉手搖鈴都嫌吃力,他若連這個都辦不到,就會很沮喪。
我問墨瑞,他會不會可憐自己。
「有時早上起來會,」他說,「我那時候會悲傷。我摸摸自己身體,動動手指手臂,動動我還能動的部位,為我失去的東西悲傷。我悲傷我這種緩慢無情的死法,然後我就停止悲傷。」
就這麼簡單?
「如果必要,我會好好哭上一場,但哭過後我會專注在生命中仍未失去的種種好東西上面:來看我的人,我聽到的事情,還有你──如果是星期二的話。因為我們是星期二夥伴。」
我笑。星期二夥伴。
「米奇,我不准自己進一步自憐。每天早上一點點,流幾滴眼淚,就只是這樣。」

感情與執著
「我現在,」墨瑞閉著眼睛說:「試著超然於經驗之外。」
「是的,超然於物外。這很重要,不僅是對我這樣快死的人重要,對你這樣健健康康的人也很重要。要學著超然不執著。」
他張開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氣。「你知道佛教徒怎麼說?不要執著於萬事萬物,因為萬事萬物均無常。」
墨瑞談到他最感恐懼的一些時刻,他哮喘嚴重發作時覺得胸腔整個快迸裂了,或是有時他覺得一口氣幾乎回不過來。他說這是很可怕的時刻,他最初的情緒反應都是驚慌、恐懼、焦躁,但一旦他認出這些情緒的實感,感覺到它的形質,它的濕冷,他背脊的震顫、他腦部急閃而過的熱流──這時他就可以說:「很好,這就是恐懼,現在脫離它,脫離它。」如果你讓恐懼進來,像穿上一件常穿的衣服,你就可以對自己說:「很好,只是恐懼而已,我不會讓自己被它主宰。」

婚姻
婚姻,我認識的幾乎每個人都有婚姻問題。有人的問題是結婚,有人是離婚。墨瑞教書這麼多年,不知為多少對怨偶作過婚姻協商。「這很可悲,因為找到所愛的人至關重要。你會了解到這點,特別是當你像我這樣,情況不是很好的時候。朋友很好,但晚上你咳個不停而無法入睡的時候,朋友不會在你身邊,不會陪你度過這個晚上,安慰你、照顧你。
「我從婚姻學到的是,」墨瑞又說:「你會受到考驗。你會發現自己是誰,發現對方是誰,以及兩人如何相處,或發現兩人處不來。」
「不過,」他說:「我知道愛情和婚姻有幾條不變法則:如果你不尊重對方,你會有很大的麻煩。如果你不懂如何折衷,你會有很大麻煩。如果你們之間不開誠佈公,你會有很大麻煩。而如果你們的生命沒有相當的共同價值,你會有很大麻煩。你們要有相近的價值觀。」
「米奇,你曉得甚麼價值觀最重要?」
「相信婚姻的重要性。」

寬恕
書房一端的書架上擺著一尊頭胸像,這是尊青銅男子像,人看來約莫四十來歲,戴著領結,一綹頭髮拂著前額。
「人像是我,」墨瑞說:「我的一個朋友大概在三十年前雕的。他叫諾曼。我們曾經在一起消磨許多時間。我們一起游泳,一起坐車去紐約。他常找我到劍橋他家去,雕像就是在他家地下室做的。」
「只是後來很遺憾,」墨瑞說:「諾曼和他太太搬到芝加哥去。過了不久我太太動了一次相當嚴重的手術,諾曼夫婦沒有跟我們聯絡。我知道他們曉得她動手術這件事,夏綠蒂和我很不高興,因為他們都沒打電話來問她情況如何。所以我們就斷了關係。
「後來幾年間,我幾次碰到諾曼,他都想要言歸於好,但我不肯。我對他的解釋不滿意,我充滿傲慢,我不把他當一回事。」
他的聲音哽咽。
「米奇──幾年前──他死於癌症。我很難過。我都沒去看他。我未能寬恕。這件事讓我想到就傷心──」
他又一次哭了,無聲的飲泣,而由於他的頭向後倚,眼淚順著他臉頰滾下,流到唇際。他飲泣了幾分鐘,沉浸在回憶中。
「米奇,我們要寬恕的不僅是別人,」最後他低聲說:「我們也要寬恕自己。
「寬恕自己沒去做的事,寬恕自己本應該去做的事。你不能因為甚麼事而終身抱憾。
「寬恕自己,寬恕別人。米奇,不要遷延。不是每個人都像我有這段時間,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

( 本文摘自《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

 

 

登錄日期:95年7月4日